打工妹如花凋零——东莞打工经历中的悲欢离合

那些年在东莞打工，目睹过青春懵懂的年轻女工流产、当小三、被包养，见证了她们如花凋零的黑白人生

2000年，我的一些亲戚去了广东打工，他们的月薪能有800多元，那时候这可是相当不错的收入了。

那年我刚过完17岁的生日，就求着村里的一个熟人带我一起去广东闯一闯，我交了200块钱的中介费，最后在东莞横沥的华龙电子厂找到了工作，和我一起去的还有我们村的三个小姐姐，小萍、秀玲和红艳，我们四个同年出生，从小一起玩到大，彼此都很了解，关系特别铁。

在我们这四个人里，海萍是最亮眼的一个，村里的人都夸她长得好看，都说她将来肯定有出息。小萍读书也厉害，要是能顺利读完高中，上个大学肯定不在话下，但她家里人不怎么支持她继续读书，因为他们一直想要个儿子，生了四个女儿后才作罢。小萍在家里虽然不是老大，但却是 最贴心、最孝顺的孩子。

秀玲在我们中间算是比较内向的，她不太爱说话，人很实在，干活也勤快，红艳的爸妈在村里的口碑不怎么样，因为她的妈妈年轻时和爸爸一起私奔到河南，后来过得不幸福才带着红艳回来。

起初只有我一个人想去广东打工，但当我说出这个想法后，她们三个也纷纷表示想一起去闯一闯，我那个表哥其实是我家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，比我大五岁，已经成家有了孩子，他老婆在家里照顾孩子。

表哥一开始不太乐意带我们几个去，担心我们到了那边没地方住，后来海萍、秀玲和红艳每人给了他200块钱，表哥这才点头答应带我们一起出发。

我们到了广州火车站，然后换车去了东莞，一下火车我们就赶紧找了个小旅馆住下了，因为是第一次出远门，我们四个虽然坐车坐得有点累，但心里却特别激动，晚上聊得特别开心，一晚上都没怎么睡。

第二天表哥把我交给了他的一个熟人，说这个人在电子厂上班好几年了，能帮我找到工作，海萍她们三个还得等等，表哥走了之后，那个熟人就问我要了200块钱，说是帮忙费，我当时想早点上班，所以也没犹豫，直接就给了她钱，后来我才知道，表哥之前已经给过她100块钱了。

我被安排在工厂的流水线上干活，工作不复杂，就是得长时间做，有时候一天要干十多个小时。好在工厂包吃包住，我能把赚的大部分钱存起来寄回家里。

我们这条流水线上的工人都是女孩子，很多都不到二十岁，长得挺水灵的，就像还没完全开的花朵，但可惜的是，我们得穿着宽松的工作服，在流水线上做着重复的动作，青春就这样过去了，我也成了这些女孩中的一员。

那时候手机还不普及，连BP机都不多，我进到工厂后就和小萍她们三个失去了联系，我表哥给了我他们工厂传达室的电话，但我一周只休息一天，也没机会出去打电话，而且打电话挺贵的，所以我打算等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再联系她们。

我在工厂里第一个认识的女孩子是江西的，比我大两岁，长得很亮丽，性格也很开朗，她来工厂才三个月，但对周围的环境挺熟悉的，她知道哪里有好吃的，哪里可以玩，哪里能看电影，哪里有公园。

我挺好奇她怎么这么快就摸清了这些地方，她说话直爽，没几天我就知道了她有个男朋友在附近的玩具厂工作，她是为了男朋友才来这里打工的，她男朋友早几年就来这边了，对这里很熟悉。

我来南方之前，连自己家乡的城市都没去过，是个很封闭的人，所以对周围的东西反应慢，总是比别人慢一拍，和这个江西女孩儿混熟了之后，感觉自己的见识都变多了。

进厂半个月后，那个江西的女孩儿兴高采烈地邀请我一起去见她的男朋友，我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就跟着去了，看到她男朋友，我有点意外，这么好看的姑娘，男朋友却长得挺平常的，他个子不高，黑黑壮壮的。

接着我们去了溜冰场，我不会溜冰，就坐在旁边看，有个男生想教我溜冰，我不好意思，就没答应，后来我看到他找了别的女生一起溜。

晚上回宿舍，我好奇地问江西女孩儿怎么认识她男朋友的，她问我觉不觉得她男朋友长得不怎么样，我有点尴尬，没好意思说。

她想了一会儿，说刚开始她也不太喜欢他，因为他长得确实不帅，但他们初中是一个班的，他对她挺好的，有一次聚会，大家都喝了点酒，之后他们就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了，那时候不懂事，还为他偷偷地去做了流产。

她有点尴尬地对我笑了笑，说现在她又怀孕了，打算找时间去做手术，我听了一愣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
我看她挺平静的，就问她为什么不注意点，预防这种事，她低着头小声说有时候太冲动了，没想那么多，这次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就怀上了。

我进厂不到半个月，我就从室友夜聊中听说，大部分女孩子都有男朋友，有的还换了好几个。她们聊天挺开放的，就像那个江西女孩说的，连流产这种事都能大大方方地讨论，还分享哪家小诊所便宜，哪里能买到避孕药。

我感觉她们可能不太在乎爱情本身，只是想找个人陪，打发工作的无聊和缓解离家后的孤单。

在我还没拿到第一份工资的时候，有一天，那个帮我找到工作的老乡急急忙忙地来宿舍找我，说表哥在门口等我。

见到表哥，我才知道小萍她们三个被分到不同的地方了，小萍去了深圳，红艳在附近的服装厂，秀玲则和表哥一起在电镀厂上班，我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的，知道以后见小萍不容易了，虽然秀玲和红艳也在东莞，但我们直到三个月后才又见面。

流水线上的日子又闷又长，加班加得人都累惨了，我开始想家，想爸爸妈妈和兄弟姐妹，幸运的是，我很快就和宿舍里的几个女孩混熟了，人总是需要和别人交流的，哪怕就是随便聊聊天，也会觉得心里暖和一些。

在宿舍里我和一个湖南的女孩丹红挺合得来的，她比我大一岁，本来想考大学，但是没考上，她家里穷，供不起她复读，所以她就决定自己出来打工，希望明年能回家继续读书，她一个人勇敢地跑到东莞，也是挺大胆的。

在东莞，丹红一个熟人也没有，她也不想交朋友，空闲时间就自己看书学习，我觉得她这样挺不简单的，所以特别喜欢和她一起玩。

我领了第一个月的工资，一共750块钱，我想请表哥和秀玲吃饭，但他们都说忙，没时间。

那笔钱我还没捂热呢，那个江西女孩就找我借了200块，她哭得稀里哗啦的，说有急事，让我帮忙，看她那么难过，我也就没犹豫，把钱借给她了。

谁知道没过多久，她就不声不响地辞职走了，那200块钱自然也就没了，后来听说那个江西女孩挺惨的，她男朋友不要她了，她自己去小诊所做手术，出了大问题，差点没命，最后被送去医院才救回来。

听到这些，我心里挺难过的，钱的事我也不去想了，只希望她以后能对自己好一点。

最让我吃惊的是，丹红好几天晚上都没回来宿舍睡觉，白天见到我还躲躲闪闪的，我想问她怎么了，她总是找借口跑开。

一周后，丹红回来了，但她看起来心情很沉重，不再像以前那样认真看书，跟我聊天也是心不在焉的。

有一天，丹红悄悄把我拉到一边，说她需要帮忙，让我陪她去看病，出门后我才知道，她怀孕了，这个消息让我很震惊，没想到她会遇到这种事。

原来，厂里的一个质检主管喜欢上了丹红，他经常找机会接近她，一来二去，丹红就和他好上了，丹红在这儿没什么朋友，孤单寂寞，也就慢慢地接受了他。

我知道后问她：“那他得负责啊？”丹红哭着说那人已经走了，她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，听说回家照顾要生孩子的老婆了。

我虽然有点生她的气，但还是陪她去了一个小巷子里的诊所，那地方看着就不太正规。

手术前，丹红很害怕，抓着我的手不放，诊所里的大妈态度不太好，说：“怕什么，忍一下就过去了。”

手术很快做完了，我扶着丹红慢慢走回宿舍，她躺在床上，眼泪汪汪的，脸色特别苍白，没想到她为了爱情，让自己受了多大的罪啊。后来丹红只休息了一天就又回去上班了，看到她这样，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。

三个月后，我终于和秀玲、红艳见面了，我们三个在公园里逛了逛，一起吃了顿饭，但感觉和刚来南方的时候不一样了，那时候的兴奋和希望都没了，聊的都是家里的一些事儿。

秀玲看起来瘦了，脸色也不太好，问她是不是有心事，她总是不说话，只是摇头。

在东莞呆了快一年，要过年了，我们打算和表哥一起回家，海萍和我们失去了联系，但说不定回家能见到她。

坐火车回家的时候，秀玲不怎么说话了，表哥也挺安静的，只有我和红艳还像刚来的时候一样兴奋，因为太久没回家，特别想家。

大年初二，海萍回来了，我们三个特别高兴地去她家，但她变化太大了，差点没认出来，她从深圳坐飞机回来的，带了很多好吃的，穿的衣服特别时髦，还化了妆，涂了口红，我们还是农村姑娘的样子，海萍却变得像城里的时髦女孩。

没几天，我妈就开始念叨，说一起去打工，海萍回家给了父母两万块，我只带回来两千块，都是女孩子，怎么差这么多。

我也不明白为什么，问海萍她总是不说，红艳的妈妈见过世面，她说海萍可能是被有钱人养了。她这么一说，我们都觉得有点像，但也不好意思问太多。

在正月初八那天，秀玲的妈妈突然跑到我家大骂了一通，原因是秀玲怀孕了，她在家一直吐，她妈妈觉得不对劲，带她去医院一查，秀玲才哭着承认了，但她就是不肯说是谁的孩子，她妈妈气得差点喝农药，秀玲这才说是我表哥干的坏事。

这事儿闹大了，秀玲的妈妈就来找我妈妈理论，我妈妈也被搞得很尴尬，两人一起去找我表哥，表哥的事闹得很大，他老婆差点拿刀追他，最后家里赔了钱给秀玲的妈妈，事情才慢慢平息。

秀玲做了流产手术，留在家里休息，我和红艳还是按时回了厂里上班，而海萍她又坐飞机去深圳了。

表哥那事后就没再回过家，我和红艳后来去了深圳，换了好几个工作，最后在一个厂里做了五年多，之后我们回家结婚生娃，现在孩子都快上大学了。

秀玲后来去了中山，在那儿遇到了一个安徽的小伙子，两人结婚后她就跟着去了合肥生活。丹红第二年回家复读，终于考上了大学，之后我们就没她的消息了。

至于海萍，她好像被一个有钱人包养了，从2001年开始，她的爸妈就不用种地了，因为海萍在镇上给他们买了房子，还经常给家里寄钱，自从那年我们一起回家过年之后，海萍就消失了，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她。

村里的人有时候会说起她，说她先是被那个有钱人甩了，然后又找了另一个男人，她一直过着挺滋润的生活，就像是被宠爱的宠物一样，但就是没有听说她有自己的孩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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